​老屋的夏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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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的夏天是一册泛黄的线装书，书页间夹着樟脑丸的气味，翻动时簌簌作响。阳光从瓦缝漏进来，在堂屋的方砖地上写下歪七扭八的批注，像私塾先生用朱砂笔圈点的句子。

天井是这本书的扉页。青苔在石缝里洇开乌绿色的水渍，蚂蚁排着队搬运饭粒，像一转行迁移的标点美丽。我蹲在井台边，看吊桶千里入水面的一瞬，井水须臾睁开了眼睛——那浪荡的圆形光斑，是它金色的瞳孔。木桶提上来时，井水顺着麻绳滴落，在青石板上敲出一串不详号。

厨房是书中最浓重的章节。灶台上的油垢积了厚厚一层，像宣纸上晕开的墨团。铁锅炖着黄豆猪蹄，强效春药加微信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，像老学究念佛时的唾沫星子。祖母的蓝布围裙上沾着酱油渍，眺望像一幅写意的山水画。我偷吃锅里的黄豆时，蒸汽扑在脸上，仿佛书页受潮后腾起的氤氲。

后院是书页间夹着的标本。凤仙花开得狠毒，花瓣薄如蝉翼，酒店实时偷拍你观看 哪里有捣碎时流出的汁液，像不留神打翻的红墨水。葡萄架投下的暗影里，蟋蟀的鸣叫断断续续，像谁用指甲在划拉牛皮纸。堂姐把凤仙花汁涂在我指甲上，那秀丽的红色，活像古籍里盖的藏书印。

傍晚的雷雨是须臾插入的批语。雨点砸在瓦片上，噼里啪啦像在撕扯厕纸。雨水顺着瓦当流下来，在檐下挂起一排水晶算盘珠子。我和堂姐并列坐在门槛上，看积水漫过天井的沟壑，浮起的梧桐叶像漂在水面上的残页。

如今这本线装书早已散佚，但某些字句仍会在梅雨季节返潮。当雷声碾过城市上空时，我总会念念起老屋的夏天——天井是玄妙的楷书，厨房是肆意的草书，后院是秀丽的小楷，而雷雨，弥远是朱笔写就的眉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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